&esp;&esp;谢明裳抬起团扇挡住下半张脸,乌亮的眸子若有所思,往四周转了转,把众人神色收入眼底,拢着长裙摆踩镫上车。
&esp;&esp;王府马车的车镫子还是高。
&esp;&esp;她抬脚踩了一下,身后伸来只手扶住后腰,发力把她抱上车。她拢裙摆在车厢坐稳,车帘子摇晃着放下了。
&esp;&esp;马车行驶出小巷,转上御街。大长公主府同在城北,回程路途并不很远。
&esp;&esp;萧挽风的爱马“乌钩”跟在车外。
&esp;&esp;乌钩脚程快,时不时地轻快跑去前方,又被主人勒住缰绳等候,乌黑的大脑袋重新出现在车窗帘子外头。
&esp;&esp;车轱辘平稳的滚动声里,谢明裳把碧纱帘子卷起半截,枕着手臂趴车窗边上,冲外头笑问:
&esp;&esp;“今天唱得这出大戏,精彩归精彩,但我没看明白?”
&esp;&esp;萧挽风控着缰绳缓行,骏马时快时慢,身侧小娘子的盈盈笑靥始终不离自己视线之外。
&esp;&esp;眼睛盯得紧,嘴上答得倒寻常。“没什么精彩处,你回来就好。”
&esp;&esp;“啊。”谢明裳忽地想起一件事。
&esp;&esp;“我把鹿鸣和兰夏留在端仪那儿住一阵。她怕我身边无人用,给了我两个人。说好等王府新宅子落成,搬家那阵子再把人换回去。事先没和你商量就领了新人回府,你不会生气罢?”
&esp;&esp;萧挽风瞥去马车后方。
&esp;&esp;两个陌生面孔的年轻女使远远地跟车步行。
&esp;&esp;“后院事随你安排。”萧挽风不甚在意,长靴马刺轻轻一踢,乌钩小跑着跟上马车。
&esp;&esp;谢明裳一路都在追问各种各样的问题:“还没问你王府新宅子何时能修缮好?我们什么时候搬?”
&esp;&esp;“半个月。”
&esp;&esp;眼下是六月初。
&esp;&esp;半个月后,六月下旬。大暑天。
&esp;&esp;谢明裳心里估算时日,倒吸了口气,搬家那阵子岂不是要热死。
&esp;&esp;“大热天的事多,哪边都不消停。”
&esp;&esp;当天晚上,独自泡在药水乌黑的浴桶里,谢明裳被热得不轻,在满室蒸腾的水汽里扳手指细数:
&esp;&esp;六月大暑天,虎牢关下的战事——还在继续打;王府新宅子——得收拾物件准备搬家。方方面面的大戏——还得继续往下演。五娘——还在山上待着。
&esp;&esp;这么说来还是五娘最省心。
&esp;&esp;盘算完毕,持续半个时辰的沐浴也告一段落,不起身也不行了。门外被人敲得哐哐响。
&esp;&esp;“娘子沐浴得太久了。”朱红惜故作关切的嗓音在门外响起:
&esp;&esp;“娘子逃奔出去一场,回来怎么不见了鹿鸣、兰夏两位贴身服侍的女使?可要奴等进屋服侍?”
&esp;&esp;出门两日,差点忘了这位。
&esp;&esp;哗啦一声水响,谢明裳湿淋淋地从浴桶里起身。
&esp;&esp;“不必你服侍。你只管领其他女官服侍河间王去。”
&esp;&esp;门外笑了声:“殿下也不必我们服侍,忍怒出了王府。出门前叮嘱我们道,等娘子沐浴好了,还把娘子送去合欢苑。”
&esp;&esp;“殿下的原话说——‘三日不许吃喝,时日未计满。既然人回了府,还得重新算起。’”
&esp;&esp;“……哦。”谢明裳慢吞吞地擦拭发尾的水珠。
&esp;&esp;接下去几天还得照本念戏。
&esp;&esp;门外的朱红惜见她不回应,不知想歪到哪处去,按捺不住得意,不依不饶地追问。
&esp;&esp;“鹿鸣、兰夏两位女使呢?这两位未能跟着娘子回来,端仪郡主也没能救得了娘子。这次再度幽禁,娘子身边可没人再去别处通风报信了——”
&esp;&esp;不等她说完,紧闭的木门已从里拉开。
&esp;&esp;谢明裳
&esp;&esp;拢着湿漉漉的长发跨出门外,并不搭理檐下站着的朱红惜,从她身边走过。
&esp;&esp;“幸灾乐祸得太早了,我还没死呢。等我死了你再高兴也不迟。”
&esp;&esp;甩下院子里的三位女官和小厨房里探头探脑的任姑姑,径直走去敞开的院门外,对等候在外的顾淮说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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